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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夫卡式死刑

類別: 中東與北非, Freedom of Speech 言論自由, 人權, 公民媒體, 思維, 政治, The Bridge
"Kafka statue Prague" by Jaroslav Róna. Photo: Myrabella / Wikimedia Commons. Licensed under CC BY-SA 3.0 via Wikimedia Commons - [1]

卡夫卡雕塑。照片:Myrabella / Wikimedia Commons.(CC BY-SA 3.0 via Wikimedia Commons)

如果你曾讀過《審判》 [2],這是一部卡夫卡寫的長篇小說,你就會明白什麼叫做「卡夫卡式」

《審判》中的主角,約瑟夫‧K,是一位銀行職員,因為不明的原因突然遭到逮捕,而陷入一場複雜的官司,卻不知道自己的罪名。一路下來,最終約瑟夫‧K發現,當面對極權主義結合的官僚制度時,自己完全無能為力

在《審判》寫成後的一個世紀,今徹底根絕了各種形式的集權主義官僚制度,每個國家都一套極具效率的司法系統 [3],因此再也沒有任何冤獄。以下純屬我個人在閱讀完《審判》後,所做的一場,假若和現實有任何相似之處,那也只能歸咎於現實了。

我們抵達法庭。法官現身後,法警立即宣布開庭。法官坐下後拿起一張紙,開始宣讀:「經過詳細檢視原告和被告兩造所提供的證據後,裁決被告有罪 [4],被告一號、二號及三號因蓄意謀殺警察因此處以死刑;被告四號到十一號皆為謀殺警察的幫兇,因而處以終身監禁。同時,由於被告一號到八號也涉及恐怖主義攻擊,建議內政部施以褫奪公權。法庭散會。」

警衛護送這些上銬的被告們走出法庭,搭上一輛窗戶漆黑且滿鐵條的巴士。A(被告三號)坐在兩人座的邊緣,而對面靠窗位置則坐著另一個男人,警衛在巴士上來回走動,數著囚犯人數,當警衛經過A(被告三號)時,他淺淺地笑了一下。坐在窗的男人注意到警衛的不尋常,便問A:「我不知道你為什麼被控訴,不過這是我第一次看到他們在笑,說說你的故事。」

A毫無生氣地答道:「我甚麼都沒做。」

那男人回:「,我相信你。」A則反問他:「你為什麼會相信一個戴著手銬的人?可以請問你的大名嗎?」男人笑了笑後,說:「我們都帶著手銬,況且在這台巴士上,我唯一不相信的就是沒有戴手銬的人。我是H,我知道你是無辜的。」

「你怎麼那麼肯定?」A問道。「因為從你的身上,完全看不出有任何悔意。」H回答。A嘆一口長氣後,緊接著說:「我的毫無悔意,難道不是更加讓我看起來像犯下所被指控的罪行嗎?」H語帶諷刺地回應:「罪犯們通常不會對於他們所犯下的罪行感到後悔,被警察抓到才是讓他們感到遺憾的事;然而,你,既沒有對你的罪行感到後悔,也沒有對於被警察抓到感到遺憾,你是一個 木瑟人 [5] (譯註德文的穆斯林)。」「木瑟人是甚麼A問道。

H沒有回答A的問題,只簡單地說:「說來話長,如果我們碰巧被分配在同一監牢的話,或許就有時間了。這是你第一次坐牢嗎?」「這是第三次。」A回答。

,其實這是我第一次坐牢,我被指控煽動挑起對當前政的憎恨。」H說。「他們說你是怎麼做的?A問道。H回答:「我是個小說家,我販售文字。」A非常吃驚,緊接著問:「你寫哪一類的小說?政治小說?」「不,我寫的是言情小說」H回答時,臉上帶著一抹微笑。「情小說會激起憤恨?怎麼可能?」A問。H回答:「這部言情小說中的愛情故事,是發生在兩個來自不同族群的人身上,而時間點則是在實施君王體制前。當局發現,如果我說人們在非君王體制時期,就懂得像『愛麼複雜的事物,那還有甚麼是不可能的?」

H停頓了一會兒,說:「這就是我的故事。你被指控犯了什麼你沒犯的罪A回答:「殺了一個警察。」「我感到非常遺憾,我確實有聽說這場審判是在今天。」H說。「沒事的,我已經願意坦然接受命運的帶領。」A答道。「不會吧?你要放棄了?」H雖是低語問著,但卻聽得出他語氣中的焦急不安。A則平靜的回道:「我沒有要放棄,不過我已經竭盡所能,而現在的我別無選擇。

「那麼你就得成為代罪羔羊,甚至受死!請告訴我,你到底為什麼被判有罪?」H說。「我提供了不在場證明 [6],但法官並不採信。」A回答。

「法官當然不採信,裁決一個人有罪,遠比認真進行調查來得容易多了,即使抓錯人也無所謂,畢竟,司法並不在乎個人,而是族群,假使今天一個同胞被殺了,那麼對方就務必要交出三個人出來,作為代價,如此才能滿足被害者的同胞。媒體甚至也會忘了有關於你的一切事情,你將被貼上特定族群的標籤 [7],而法官則會被獎賞,法官的兄弟和父親則會獲得一筆價值百萬的新交易 [8]。」

A問道:「那你為什麼之前不寫些有關於這事的文章呢?」H回答:「這是非法的,我鐵定會被指控詆毀政府。」

「算了,現在這一切都不重要了,我只希望執行死刑前,事情能有轉圜的餘地。」A說道。聽聞後,H憤怒地說:「所以你認為那些真正犯下謀殺罪的人會帶來任何改變嗎?你沒有看到那些人如何使用像勇氣、尊嚴、抵抗原則詞彙,將他們的行為合法化卻允許一個無辜的人他們的罪刑而被殺嗎?A也同樣惱怒地回答道:「你怎麼知道他們是否真的犯錯?」「就因為他們已發表聲明承認了。有一天,我和一個部落客在監牢中,他告訴我,他因著別人的要求而被逮捕,而那些別人正是平時會聲援要求釋放他的人,但是現在他們不肯上前,指出是誰該要負責。當然,也不會有任何激進團體會替你洗刷汙名了。」H回答。

當巴士抵達時,警衛也起身護送犯人們下車。H最後一次向A請求:「答應我一件事!千萬別放棄,別讓自己淪為統計資料的一部分,告訴那些在位者,你和他們並沒有分別;告訴他們,你看到和所感受到的一切都和他們相同;告訴他們,當你離世後,悲傷將壟罩你的母親;告訴他們,不要拿政治利益來交換你的生命。」

誠如我所說,這個故事純屬虛構。世上沒有任何一個國家會將無辜之人處以死刑,當然,也沒有任何一位死刑犯等待著被救贖 [9]

 

譯者:Bella Tien
校對:Mia Shi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