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丹共和國一處村莊的藝術節活動讓人民得以回顧未來

Le village de Karmakol, site du festival Karmakol. Photographie de Khalid Albaih. Reproduite avec autorisation.

「尬馬叩藝術節」(Karmakol Festival)舉辦地點:尬馬叩村莊。照片由哈立德·阿爾拜(Khalid Albaih)拍攝,經授權轉載。

在2017年的秋天,我在臉書上意外看到一支被蘇丹人民廣為流傳的影片,內容提到在2017年12月即將在北蘇丹一個我從未聽說過,而且名字有點詼諧的村莊舉行藝術節活動。這個村莊名字叫做尬馬叩(Karmakol),是蘇丹最著名作家塔耶普·沙力(Tayeb Salih)的誕生地。

我覺得這個藝術節很棒,所以立即註冊申請加入團隊。活動策辦人員跟我說我是第一個提出申請的人,他們於是邀請我一起加入藝術村(Art House)團隊並組織工作坊。

他們還告訴我在這麼一個遙遠的地方舉辦藝術節有多麼非比尋常,這是他們夢想實現的第一次。

一切緣起於一個電影團隊決定拍攝一支由塔耶普·沙力小說《移民一路向北的季節》( Season of Migration to the North)改編的短片;他們因此帶著拍攝器材前往首都喀土木(Khartoum)以北330公里遠、位於尼羅河西岸的尬馬叩村莊。

在拍攝期間,攝影團隊無數次與村長、村裡的長老,以及作家親屬多次會晤,以協調關於村莊政治面向和各部族之間的差異性,並嘗試將所有人匯聚在此。幾個月後,所有人對成立尬馬叩文化中心(Karmakol Cultural Center)一事達成協議,並伴隨著村莊某些因1980年代尼羅河持續氾濫造成水災而被家族遺棄的屋舍翻修計畫。他們甚至同意在翻修後的努亞比人住所——阿拉伯文稱之為「噓」(hush)——發起每年一度的國際藝術節活動。

尬馬扣一所傳統屋舍。照片由哈立德·阿爾拜拍攝,經授權轉載。

我是以藝術和文化做為反抗工具的政治插畫家,也因為這個身份獲邀參與許多藝術行動(artivism)場合。但一直以來因為擔心成為蘇丹政府的關切對象,這倒是我第一次在自己的母國參加這樣的公開活動。

抵達村莊前我即預見這個「尬馬叩藝術節」會在我內心烙下深深感動。當時完全不知道前方等待著我的是什麼,但我決定敞開心房迎接所有降臨的一切。

我在2017年12月抵達喀土木之後,拜訪了親朋好友並參加了幾場婚禮,接著前往蘇丹影視工廠(Sudan Film Factory)。我和活動策劃人員、志工以及所有活動參與者一起在這裡搭公車,開始六個小時的路程前往藝術節。路途上,越離開首都, 城市的樣貌逐漸消失,取而代之的則是沙漠和一些小村莊,讓人不禁疑惑居住於此的稀少人煙是否知道,抑或是否在乎今夕是何年?我感覺像是穿越回到遠古時代了。

藝術節活動精彩絕倫,吸引了附近村莊居民以及許多從喀土木遠道而來的民眾參觀。我停留在尬馬叩的幾天時間內,見到了許多城市知識份子、藝術家、工程師、都市規劃師、觀光客、志工人員、公民社會機構成員等,與當地社群、農夫、教師,以及身著傳統服飾的政府代表一同合作。我見到由尬馬叩當地和鄰近村莊居民自然形成的市集;以及從喀土木藝術學校畢業的年輕人跟隨著當地藝術家與建築師,一同修復這些美麗的傳統屋舍。這個場景慢慢地在眼前展開,讓我們甚至能夠想像塔耶普·沙力書中人物正穿梭在舞臺中。

儘管蘇丹不若其北方鄰國埃及一樣擁有電影工業,藝術節期間我們仍然在露天電影院欣賞了兩部蘇丹長片:第一部是1984年由Salah Ibn Albadiya主演的《Tajooj》;第二部則是由他的孫子Ibrahim擔綱主角、在2017年拍攝的《Iman》,作為體現藝術節文化延續性精神的象徵性影片。

在音樂村(Music House),所有有意願參與的人都被邀請與蘇丹最受歡迎的幾個樂團一起表演。蘇菲吟詠(Sufi chants)以及傳統音樂混合著城市時髦歌手的英語-阿拉伯語歌曲相間演出。

有些人問:「如果我也可以像這樣亂畫,為什麼這稱為藝術?」村長(the omda)總是如此回答:「Fananin majann sai——他們都是些瘋狂的藝術家。」照片由哈立德·阿爾拜拍攝,經授權轉載。

而在藝術村,嚴謹的藝術家在開放場域以不帶批判的態度和大眾相互討論、交流,一起利用各種媒材轉化、重複利用並進行創作。

我見到一些孩童和他們父母親有生以來第一次感受這樣的現代藝術體驗。有些人見到女人裸體圖像時放聲大笑,有些人只是走進又走出,但仍有一些人為了瞭解這些作品的創作意義而駐足。有些人問:「如果我也可以像這樣亂畫,為什麼這稱為藝術?」村長(the omda)總是如此回答:「Fananin majann sai——他們都是些瘋狂的藝術家。」

在這個利用藝術將蘇丹各個生活世界相異的村民匯聚一堂的大膽社會性實驗中,讓我感到最珍貴的是:在他們身處其中感受到好處之後,儘管並非總是懂得我們所為,他們依然將其視為這個社會的一部分。

在藝術世界裡存在著一種重要的文化投資形式,得以讓一些在國際上鮮為人知的地方被更多人認識,我們稱之為「畢爾包效應」(Bilbao Effect),這個名字源自於西班牙的一個同名小城,在知名建築師法蘭克·蓋瑞(Frank Gehry)設計成立一座名冠全球的美術館(畢爾包古根漢美術館)之後,為這座城市帶來了許多改變。

「尬馬叩雖然沒有價值上億的建築物,卻擁有這個地區及藝術家們綻放光彩所需要的本質:自由。」照片由哈立德·阿爾拜拍攝,經授權轉載。

尬馬叩雖然沒有價值上億的建築物,卻擁有這個地區及藝術家們綻放光彩所需要的本質:自由。對我而言,這就是這個藝術節的整體精神。事實上離開了喀土木這個權力中心,意即將藝術創作者及參與者從首都不斷地監督及限制年輕創意人才聚集的「大老哥」審查制度中釋放出來。

創造力總是令當權者感到害怕,而擺脫束縛的創造力更是讓他們膽戰心驚。

「尬馬叩藝術節」所提供的自由,讓參與者難得回首那個在我們上一代口中流傳的、離自由只隔一步之遙的蘇丹;並且,期盼蘇丹有朝一日終能成為一個自由的國家。

我曾經回到未來。那裡充滿著無限希望。

哈立德·阿爾拜為蘇丹獨立藝術家、畫家、創作家。前往Instagram欣賞他更多的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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