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 年,約旦不幸地迎來一波失業潮,失業率將近 18.5%。然而,未來景況似乎尚未出現曙光,2018 年的數據預估將會再度攀升。相比一般民眾,擁有大學學位者的情況則更為嚴重,面臨此困境的比例達到 23%,而其中27% 為男性,68% 則是女性。
近幾年來,約旦的大學學費飆升,但是這並無法保證在畢業後換得到一個前景美好的未來。全球之聲所採訪的大學畢業生抱怨,他們在大學時期必須參閱政治與政府提供的令人感到混亂的就業建議,而後,他們會發現自己身陷粗重、低薪的工作,或甚至沒有工作。
「我受的教育如果有任何作用的話,就是阻礙我找工作。」前拜勒加應用大學(Al-Balqa Applied University, BAU)學生拉拉.莫赫珊(Lara Mohsen)對全球之聲表示。
莫赫珊與其他學生所指的「教育」,即是由公、私立大學所提供的。由於約旦的政府組成為議會君主立憲制,每個內閣都會建立新法或是將舊法改頭換面,因此學生必須應付不斷變動的錄取政策。此外,學生們也時常在校園中目睹危險的部落衝突。在約旦,部落統治大於一切,而其內部的問題經常透過學生影響教育機構。
畢業於佩特拉大學(University of Petra)會計專業的葉山.巴赫布(Yazan Bahbouh)對全球之聲表示,他看不見自己學位的價值:
I graduated as an accountant from the University of Petra, and I got offered a job at a private company almost immediately. I was above the clouds, since it is uncommon for a recent graduate to land a job so quickly. The first day on the job, I realized I would be counting boxes for inventory. A job that I would be performing alongside high-school drop outs at the very same company. I resigned only a few weeks after. I couldn’t handle getting paid even less than my colleagues who drive the vans, given that they make more on tips than I, a person who has spent 4 years of his life getting an education.
我畢業於佩特拉大學的會計系,畢業後馬上在一間私人企業得到工作。那時候的我,好像身在雲端,因為對一個剛畢業的大學生來說這麼快找到工作其實並不尋常。上班第一天,我就明白我之後的工作就是數庫存裡的盒子,而且必須與高中輟學的學生一同共事。幾個星期後我就辭職了。我沒辦法接受比我那些開著箱型貨車工作的同事還低薪的工作,他們得到的小費甚至比我這個花了四年念大學的人賺得還多。
藥學系畢業生黛娜(Dana)對全球之聲表示她在工作中受到剝削,加班做著那些不屬於她份內的工作:
After five years of college, I graduated as a pharmacist. I found a job at a local pharmacy that had a vacancy and started working right away. One week into the job, I found out that I must take turns with my other colleague who has the night shift to wipe floors, and dust shelves. I thought ‘great, I really needed continuous four-hour lab training lectures for this’ and left the job immediately.
大學讀了五年,畢業後,我成為一名藥師。我在當地藥局找到了一份職缺,並立即開始工作。第一個星期,我發現我得跟我的晚班同事輪流拖地、清理藥品架。我想說:「好喔,這個工作真的需要我接受連續四個小時的實驗室訓練!」於是我馬上辭職。
巴赫布與黛娜的故事並非個案,大學畢業生們通常會拒絕那些他們認為「低於他們教育水平」的工作,然而,隨著每年有十萬名社會新鮮人投入尋找工作的行列,巴赫布與黛娜推辭的工作很快地就被急需工作的人替補上。
瞬息萬變的市場需求令人難以捉摸
耶爾穆克大學(Yarmouk University)翻譯系畢業的泰瑪(Taima)表示,她現在獲得的工資與學生時期兼職翻譯時賺得一樣多:
I used to work as a freelance translator while I was still a student. A lot of translation bureaus would demand a degree in translation, so I would revert to translating for individuals who just wanted a one-time kind of service. I thought that once I graduated I would be able to land those bureau jobs and make a better living. You would be shocked to find that I now make the same amount as I did as a student.
我學生時代就已經擔任過自由譯者,有太多翻譯社要求翻譯學位,所以那時我接的案子都是一次性的翻譯。我想一旦畢業之後就可以到翻譯社上班,生活也可以過得好一些。但讓人驚訝的是,我現在的薪水跟我學生時期沒有兩樣。
她接著說道:
A [translation] bureau once told me that there is an ‘overflow’ of translation and language graduates. Later on, I realized I should have contemplated more carefully what to study, since the market needs are continuously changing.
有一次,他們(翻譯社)告訴我主修翻譯與語言的畢業生供過於求,在那之後,我便明白當初應該更謹慎思考研究領域,因為市場需求一直在變。
約旦公務員事務局針對求職市場需求發布的年度報告,列出人才需求量大或已達市場飽和的產業,同時對約旦高等教育部暨科學研究部提出建議,哪些主修專業已不符合市場需求應該被廢止、以及哪些應該降低招生名額。然而,大學與學生們對這類報告時常產生質疑,畢竟是由政府提出的報告,他們應當為了失業問題負起責任。
而此類報告通常建議學校取消非公部門所需要的專業科目(如心理學系),即使在私部門有需求也無濟於事。此外,在約旦,因為經濟狀況的因素,專業不見得能得到應有的報酬,但有可能在其它地方獲益。以擁有約旦與美國雙重國籍的拉文(Rawan)為例:他於約旦科技大學(Jordanian University of Science and Technology)取得獸醫學位後,失業將近一年,而他現在決定搬回美國:
I love my country, and I love living here [in Jordan], but I also cannot stay without work forever. I really thought I would move here for good, but the circumstances are not in my favor.
我熱愛我的國家,也愛住在這裡(指約旦),但我不能永遠沒有工作。我真的想過永遠都待在這裡,可是情況對我不利。
事務局的建議同時也揭露了其它問題,例如,無論報告推薦與否,許多人都避免修習專業科目;而這也迫使他們必須自行創業,畢竟政府做出的就業政策已被證實無用。
為了對抗事務局報告提出的建議:未來五年內須減少專業科目的學生人數,約旦大學近日在外語學院開設了一個新主修課程。這門全新而具有競爭力的課程向學生收取 60 約旦第納爾(約新台幣2,500元),學費為其它科系的三倍之多。開設這樣一門專業,被政府認為多餘且與報告建議相違背。
約旦國籍法對高等教育造成的後果
擁有約旦籍母親與葉門籍父親的吉哈德(Jihad)所面臨的問題更為嚴重。即使從小在約旦長大,他仍被視為葉門人,因為約旦法律裡僅承認從父方繼承而來的約旦國籍。因此,吉哈德被要求登記約旦大學的國際學程。儘管他已通過國家升學考試 Tawjeehi(12 年級生升學測驗),仍必須以外國人身分註冊,並繳交每學分500美元(約新台幣14,700元)的費用,而他的同儕註冊其它更具競爭力的專業科目僅需支付 45 約旦第納爾(約新台幣1,865元)的學費。
吉哈德在當地一間醫學中心工作,每個月收入為 550 約旦第納爾(約新台幣14,700元),依這個速度,吉哈德大概必須工作 22 年才能償還學費。(當然,這只是學程基本學分費,尚未包含書本、生活費與附加的註冊費用)
「讓他上大學的這 132,500 美元足夠我開一家醫院了。」吉哈德父親開玩笑道。
其他人就幸運多了;2017 的新法規定,約旦籍母親與外籍父親所生的孩童擁有與約旦國民同樣的高等教育特權,雖然這對吉哈德與其他已申請大學的學生並無太大助益。再者,在約旦長大的敘利亞難民或非約旦護照持有者(如在1948 至 1967 年以巴戰爭期間,自加薩走廊移民至約旦者)亦不在此限,他們仍需註冊國際學程。
職場上對身心障礙者的歧視
畢業生在職場掙扎求生的故事比比皆是,但有些人卻還得面臨更多的挑戰,如:身心障礙。
近視的哈基姆(Hakeem)為傑拉什大學(University of Jerash)財金系的學生,在經歷高中與大學的努力苦讀之後,於 2015 年以 GPA 3.2 的高分畢業。然而,直至今日他仍處於失業狀態,因為企業偏好雇用其他無身心障礙問題的競爭者。
哈基姆的童年玩伴──他從畢業之後就不斷地換工作──對全球之聲表示,他曾經希望教育可以幫助哈基姆:
I wanted [Hakeem] to get an education because I believed that he and I would have an equal chance to both study and work, but the educational system has failed us.
我曾跟他說要拿到學位,因為我相信這樣他就可以跟我在學習與工作上擁有相同的機會,但這個教育系統卻讓我們一敗塗地。
這些故事描繪出約旦大學生正在經歷的失業潮,他們曾投資大筆金錢在學位上,希望因此迎來一份報酬不錯的工作,然而,他們卻在現實世界中沮喪,也對這個國家與自我感到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