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南美洲蓋亞那共和國蓊鬱的雨林當中,在魯普努尼河(Rupununi River)及巴西國界間居住了一支原住民族瓦皮沙納(Wapishana)族。語言學家暨文化運動人士Adrian Gomes就出生於一座與世隔絕的Wapishana人村落;但是,他的Wapishana語(一種在蓋亞那以及巴西所流傳的原住民阿拉瓦坎Arawakan語)說得比英語還差。
現在,他正試圖要復興這種垂死語言。
根據聯合國教科文組織,全球有超過40%的語言瀕臨滅絕。1997年,因為擔心能夠識讀Wapishana語的成人數目日益減少,Gomes組成了Wapichan Wadauniinao Ati’o (WWA,意指為我們的子孫保存Wapishana語)組織,幫助復興Wapishana語。
2011年,WWA開啟了一個為期4年的Wapishana語成人識字計畫,用以保存該社群的語言、文化以及土地資源,這與聯合國原住民人權宣言中的建議有相同用意。Gomes表示,透過保存瀕危語言,人們能夠以自己的語言了解自己的故事,因此能夠保存下強壯的根基。
語言用以溝通 — 但語言也是一種知識以及權力的工具。
Gomes表示:
在我們這一部分曾經被殖民過的世界,仍舊欠缺「真正的去殖民化」,這是已獨立國家的脈絡中仍舊延續著殖民架構以及精神狀態至今。
全球之聲透過電子郵件與Gomes進行訪問,討論了他對於Wapishana語的看法。
全球之聲(GV):是什麼啟發了你想要去保存這種語言?而你是如何看待這個保存運動所帶來的改變?
Adrian Gomes (AD):我理解到儘管我能說這種語言,我對於我自己的文化傳承或是背景懂得並不多。並不是說這是一種隱性的知識,而是因為我一直曝露於主流文化當中,我沒有主動地去參與我文化中的相關活動。我錯過了很多到森林深處的探尋、大範圍的莽原探索….還有我們長者們透過現場環境面授機宜傳授的實用課程…我覺得在了解自身根源上我並不完整,我失去了一種歸屬感,那是屬於Wapishana人的歸屬感。我想要做些什麼來改變。
蓋亞那有超過9千名Wapishana人,但是能夠說這種語言的人就沒有這麼多(大概5千人或更少)。由於人們偏好國定語言英語,還有克里奧語甚至是葡萄牙語,我們的原住民語言不再被傳授給下一個世代。有越來越多年輕成人只會說英語。
WWA的識字計畫已透過增進草根階層識字率,在南魯普努尼的17個村落重新復興了這種語言。這…給了人們一種驕傲,增長了他們的自尊。現在大約有1千名能說Wapishana語的人。
GV:WWA還採取了那些行動?
AG:在WWA中心,我們對語言資料進行典藏、加強地方WWA教師教授他人的能力、透過閱讀及拼寫比賽推廣這個語言,並與有同樣想法的夥伴合作。人們甚至得到啟發,開始製作他們自己的閱讀素材。WWA被認為是翻譯特定文件的地方權威,我們也得到了教育部的許可,在3個村莊中推動Wapishana語/英語試驗計畫…
GV:那你們面臨了那些挑戰?
AD:我們想要透過識字課程盡可能地去保存這個語言;然而,在4年期間,參與者的數量有所減少。另外一部分挑戰在於我們也需要更進階程度的課程。而有為數不少的年輕人找不到參與的動力…英文是主要被推行、讚美及高捧的語言,犧牲了被視為老派的母語。
WWA必須要創造能夠吸引各個世代的課程…要為Wapishana語在現代科技中「創造空間」。
GV:科技工具對於語言保存有好處嗎?
AD:數位媒體以及科技幫助典藏學習素材…讓想要與文化傳承有所連結的年輕一輩Wapishana人能夠使用。社群廣播站的存在推廣了Wapishana語的節目以及歌曲,也推廣了說故事以及識字課。這傳遞出我們自己的原住民語言值得尊重且具有價值的訊息。
原則上來說,沒理由我們為何不能使用WhatsApp或Facebook等數位工具。我們可以像蘇利南(Suriname)的Wayana族 (Wayana community)一樣,使用Wapishana語在這些社交平台上彼此傳訊,藉此增加我們語言的使用程度。
GV:你們如何吸引學習者?
AD:我們透過將Wapishana語讀寫融入一年一度原住民文化傳承慶典的地區友誼賽,推廣出學習語言也可以很有趣的想法。此外,透過將Wapishana語的故事翻譯成英文,我們為製作雙語書本的可能性奠下根基…我們試圖要為蓋亞那大學設計一套以母語非Wapishana語的學生為對象的特殊介紹課程。而我在萊登大學的工作則讓我能夠與其他使用嶄新研究方法的原住民學者建立起網絡…
文化部曾要求我們就其中幾篇Wapishana語故事提供英語翻譯版本…蓋亞那大學美洲印地安人研究中心(Amerindian Research Unit)也接觸過我們,詢問Wapishana語基礎課程可能性。我被邀請在該大學舉辦定期客座演講以及學術研討會,並(在萊登大學)訓練學生擁抱新的研究方法來進行原住民研究。
GV:你們曾嘗試過將非Wapishana語母語的學生與那些會說這個語言的學生融合在一起嗎?
AD:曾有另一個原住民團體Macushi的兩個領導者請我分享我們的經驗,好幫助他們開始他們當地的語言識字課程。雖然這兩種語言截然不同,學習團體仍可獲益於把我們的語言教導給我們的族人以及其他非原住民團體。
…規劃良好的多語言教育就是重視全國的部落文化。理解到差異並不等同於感覺與那些與己不同者格格不入;雙語教育能夠增加多元族群的自尊,也能強化全國統一感。如果我們削弱原住民文化,我們也就削弱了蓋亞那文化中的一大核心。
GV:魯普努尼地區地勢偏遠,這是否限制了你的努力?
AD:地處偏遠的其中一大限制就是大多數村落缺乏網路及電訊設備,連WWA中心所在的Maruranau也是如此。我們仍舊在等待行動網路的出現。另外,Rupununi區不可靠的郵政系統也阻礙了溝通,讓我們無法即時取得資訊。
GV:你如何看待語言學家Noam Chomsky的理論:孩子們只需要學習他們母語中的特定區域特徵即可?
AD:Lightbown 和 Spada也提出一個類似的看法,貶低原住民語言的重要性;他們注意到,在Inuit原住民社群中認為,母語的重要性主要只在於學校以外的使用。這顯示了母語在學校中並不重要,而對於語言保存來說,外部使用就已足夠…有一些Wapishana父母及教師也一樣缺乏正確理解;事實上,有些人反對雙語實驗計畫。
在處理他們的反對時,我給他們看了能夠同時使用母語以及主流語言所帶來的學業、認知以及社會助益。而過去在Wapishana社群中所實施的雙語教育顯示,兒童的表現因此有長足進步。我們期望透過一個更完整的課程,孩子們能有更多的進步。
GV:你們有任何新課程的計畫嗎?
AD:…蓋亞那將於2019年初舉辦一系列口筆譯工作坊,目前已有蓋亞那以及蘇利南兩地的其他原住民組織表示了參與的意願。我們很開心能拓展我們的聯繫網絡;將面臨同樣挑戰的社群集合在一起,共同尋求解決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