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路?海路? 難民離開土耳其面對的艱困抉擇

This is the view from Amer's tent. He is camping outside Istanbul's main bus station with other refugees. They are asking for a safe route to travel to Europe. Credit: Amer Mohammad. Used with PRI's permission

圖為從阿米爾(Amer)的帳篷向外看的景象。他與其他難民一起露宿在伊斯坦堡的公車總站外,他們正在尋找一條可以安全到達歐洲的路徑。圖片來自阿米爾.穆罕默德(Amer Mohammad),經公共國際廣播電台(PRI)同意後使用。

這篇文章及廣播報導原是安吉莉.沙阿(Angilee Shah)世界企劃(The World)所寫,於2015918首次刊登於PRI.org。經作者同意分享內容後重新發表於此。

阿米爾必須做一個決定。

正當難民們露宿街頭、抗議、要求一條能使他們安全地從土耳其前往歐洲的途徑時,阿米爾必須決定他是否要等待,以及他應該花多少時間來等一個攸關未來的答案。聯合國及德國大使館已告知他可能要等上幾年才能得到通行文件,而且不能保證會准許他離境,更別說是准許他去他想去的地方了。在這期間,依據法律規定,他不能夠在土耳其工作。

所以他加入一個位於伊斯坦堡公車總站外的難民營。他們在車站周圍一塊小小的綠地上搭帳篷,已經靜坐四天。阿米爾估計第一天難民營裡有超過1000人,而根據土耳其媒體的報導,那裡現在已聚集3000人。難民們大多數來自敘利亞,其餘來自伊拉克、巴基斯坦及阿富汗;他們都想經由陸路到歐洲。

他們之中有很多人已經搭巴士到過靠近希臘邊境的愛笛尼,但是巴士和計程車都拒絕載任何人到土希邊界;難民們被困住了。想要出境 ,唯一的方法是搭乘從伊茲密爾(İzmir)出發的船渡海。

阿米爾知道這星期二有22人溺死愛琴海,然而他還是可能會走海路去歐洲。對此他感到很絕望。但是他和其他難民一樣,他們都不能在土耳其合法工作,而他的未婚妻在德國,他想去找她。這個難民營由安全人員控制著,任何人一旦踏出大門都不能再回去。

阿米爾說:「我跟我的兄弟說,如果他們不讓我們離開,我們就走海路。」他的兄弟也住在公車總站附近,但他覺得沒必要冒這個險。「我告訴他,為了我的未婚妻,我會這麼做。如果他想留下,那他就留下。」

「我不知道該怎麼做」

 阿米爾在ISIS控制拉馬迪市(Ramadi)不久後就逃離伊拉克,那時是2014年的七月。爆炸開始時,他正在花園裡和家人們喝茶,他家前方的公寓被炸彈摧毀。他說:「現在我的腿還有一塊炸彈的碎片。」

就像很多在土耳其的難民一樣,阿米爾透過智慧型手機獲得許多資訊,包括新聞報導、討論群組,而他也在網路上分享他看到了什麼。我們透過電話、臉書和Viber-一種網路聊天APP與他聯絡。為了保護在伊拉克的家人並確保取得簽證的機會不被影響,他要求我們不要透漏他的姓。

阿米爾用智慧型手機與我們聯繫,但他花了很多時間在充電。露宿在伊斯坦堡公車總站附近的難民們只有一個充電站可使用,而阿米爾說他花了一小時才把手機電力充到50%。圖片來自阿米爾.穆罕默德(Amer Mohammad),經公共國際廣播電台(PRI)同意後使用。

到達安卡拉(Ankara)之後,阿米爾向聯合國登記,成為難民。他們告訴他,要到2020年才會「考慮」允許他的家人離開土耳其。一開始他和雙親及兩個兄弟同行,隨後兩個姊妹和她們的家庭也加入了。他們被安置在薩姆松(Samsun),一個距離伊斯坦堡超過400哩的北邊沿岸省份。但是阿米爾想去德國,所以和他的兄弟一起朝歐洲出發。

他的其他姊妹和年長的親戚們留在哈迪塞(Haditha)那裡從七月起就成為ISIS的戰場之一

聯合國難民署表示在土耳其境內有將近兩百萬名的敘利亞難民幾乎佔他們在當地所追蹤人數的一半。另外有數萬名難民和阿米爾一樣來自其他國家,如伊拉克、伊朗、巴基斯坦。

阿米爾的另一個選擇是等明年四月申請德國簽證。他會需要提供一長串紙本資料證明他和他未婚妻的關係以及他的個人歷史,然而由於他在伊拉克居住的城市中已經沒有還在運作的辦公室,要提出證明文件是非常困難的一件事。他不認為他能夠為了一個不確定的結果而等待。他現在已經25歲,想要過正常的生活,在ISIS掌控伊拉克西部之前,他在家鄉有化學的大學學位,他和他家人都有很好的工作。

他說:「因為戰爭,我們失去了工作、資源。」在土耳其,他曾嘗試要私底下去工地打工賺勞力錢,但是那邊環境太差,而且因為沒有工作許可,難民常常被雇主剋扣薪水。現在他根本不敢談論自己的未來。

阿米爾說:「我真的不知道要怎麼辦。我很喜歡電腦,喜歡化學和醫學。」

「我知道這很危險」

一開始他只是想要和未婚妻在一起。2010年,他們在伊拉克上學時相遇,之後她到德國念書,現在還要一年才會完成學業。他們為了能夠在一起,已經努力很久了。

他們曾討論過要不要去別的地方,但是阿米爾說從網路新聞的評論來看,他認為很多國家不歡迎阿拉伯人。他說:「有九成的評論者討厭我們。他們覺得我們是恐怖主義者,或者我們會搶走他們的工作。」

在公車站附近,難民們在清真寺充手機的電、用餐。但那裡沒有足夠的食物和水能夠供應給所有人。他說,當局不會允許任何物資傳進難民營,但很多難民在找到能夠進入希臘的方法前都不會離開。土耳其紅新月會(Turkish Red Crescent)透過Email表示,他們已經發配3000單位的水、700條毯子和食物到一個突然出現在愛笛尼(Edirne)的難民營。

愛笛尼省的首長在星期四表示,如果那裡的難民不在三天內離開,將會被。對阿米爾來說這不會是個選項,因為難民營是很糟糕的地方,特別是對於家庭來說。

「我們不會、也不能待在難民營裡面。」阿米爾說有些人建議他游泳到一個希臘的島嶼上。他認真考慮、研究過後覺得這風險太高,但如果能找到值得信賴的人幫助他,他仍考慮搭船、離開他在土耳其的家人。

「我知道這很危險。我沒有很多東西能夠失去了。或許我的家人會失去我。我知道我可能到不了目的地、我可能做不到。」

阿米爾的皮夾裡有一個隨身碟。他喜歡電腦和平面設計,但這個硬體設備有一個更重大的目的:它保存了他所有的個人資料、給家人和朋友的信件,以防他死於旅程中。

「這個訊息是留給找到我屍體的人。我不知道,或許我瘋了。」

寒冬將至,而海路也很快就會不可行。短期內他會和其他難民待在伊斯坦堡,「不管結局是好是壞」。

「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做。即使是我的敵人,我都不會希望他跟我有一樣的處境。」

譯者:Tsai Chiayen
校對:FangL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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