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由 Desmond 撰寫,最初刊載於緬甸獨立新聞網站 The Irrawaddy;全球之聲係依內容共享協議,重新編輯、轉載於此。
我不是什麼軍事專家,只是一個對緬甸軍方相當感冒的人。所以,我費盡心思也想弄明白,該怎樣稱呼如今的政府軍才算恰當,也沒什麼好奇怪的吧。
在工作上,我得撰寫報告、進行分析,還要為來自各國的捐款人和讀者們準備簡報;熟習軍事用語,也是工作所需。我上司的母語是英語,在這方面是幫了大忙;但對於去年發起政變那位敏昂萊將軍的軍隊該如何稱呼,我們仍有歧見。
在提到政府軍的時候,有兩個說法讓我覺得特別地不舒服;頭一個就是 Tatmadaw。在緬甸語,Tatmadaw 的意思是「皇家軍隊」,指的是殖民時期之前、隸屬王朝的緬甸軍隊;而「皇家」在緬甸文化中,是帶有光榮意涵的。
許多分析師或者所謂的緬甸專家在報導、談論那場政變的時候,常常愛用「緬甸軍方,也就是 Tatmadaw(緬甸國防軍)」這個說法來介紹政府軍;但這樣罔顧事實地把兩者相提並論,實在是大錯特錯又令人反感。敏昂萊的軍隊不過是一群殘害同胞的武裝分子,才配不上「緬甸國防軍」這個稱號;現如今他們的所作所為,又哪裡有半點「光榮」可言。
另一個讓人不舒服的說法,就是以「Myanmar/Burmese(緬甸)軍隊」來稱呼政府軍。如果對緬甸有點了解,就會知道不管是 Myanmar 或 Burma,指的都是緬甸人數最多的族群──緬族(Bamar)。軍政府在 1988 年後,刻意推動以「Myanmar」來作為緬甸所有族群的代稱;而這純然是捏造出來的謊言。先別說,緬甸的少數族裔從來就沒接受過這樣「被代表」;再者,對於那些擁有自己的武力、還和軍政府對抗多年的族群來說,「緬甸軍隊」指的可是為緬族而戰的軍隊。
但我向來覺得,軍方既不能代表緬族人、也不能代表這個國家;他們只在乎自己的利益,而只有他們自己的宣傳機器,才說得出「軍方即國家」這種鬼話。與此同時,軍政府掌控緬甸已經六十年了;不可否認的是,政府軍裡緬族者眾,緬甸佛學也連帶成了一時顯學。
身為緬族人,聽著同族朋友說起「緬甸軍隊」時總覺得羞愧,彷彿那些針對少數族裔的暴行,是由「我的」軍隊所犯下的;可我也不能讓他們換個說法,因為許多緬族人根本弄不清這其中的差別,只是跟著大家這樣說罷了。但在去年的政變之後,許多緬族人即便再不情願、也沒有辦法裝作不知道政府軍那邪惡的真面目了;因此,反抗政府軍的的緬族人也多了起來。
如今,我們緬族人已不再用 Tatmadaw(緬甸國防軍)來稱呼政府軍了;我們就叫他們 Sit-tat(軍方),與光榮無涉。有些人還叫他們 Sit-kwe(狗兵),說他們像狗一樣、只聽主人的話──這樣說是很難聽,但和他們再相配也沒有了。現在許多緬族人都說,我們有自己的軍隊了──全國團結政府(或稱民族團結政府)的人民防衛軍才是我們的軍隊。
但讀者遍布全球的國際媒體,也許是對敏昂萊的軍隊之殘暴所知有限吧,時常會在報導中使用「緬甸國防軍」來稱呼他們。雖是無心之舉,但這等於是承認了軍政府的正當性、接受他們來代表緬甸,為他們的宣傳加油添火;對於軍政府來說,實是正中下懷。如果記者們能用「軍方」來稱呼他們,會好得多。
不過,最適合軍方、最能捕捉到敏昂萊麾下之本質的,還是「殺人不眨眼的軍隊」;好好為讀者解釋,軍方是如何發動政變把民選政府給推翻、還有他們對人民所犯下的種種戰爭罪行,也是記者們應盡的責任。
我懇請全球各地的讀者諸君,試著去理解我們的處境。就從為緬甸政府軍「正名」開始吧?
Desmond 主修國際發展,長期關注和平進程及轉型正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