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巴西:日人移民巴西百周年

原文發表於2008年12月20日

1908年6月,航行了五十二天的日本輪船笠戶丸號 [日文] 停靠在聖保羅的桑托斯港,帶來首批移民巴西的日本家庭。這趟旅程始於同年的4月28日,七百八十一位日本農民從神戶港離開,決定到世界的另一頭尋找更好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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停泊在桑托斯港邊的笠戶丸號,照片為Laire José Giraud所收藏。

自此之後,日裔巴西人的人數便逐年增長,在二次大戰期間更為明顯。然而,日本移民融入巴西本土社會耗時許久而且困難重重,日本社群內部的關係也相當複雜,這牽涉到了個人與故鄉的連結、適應新國家的意願與能力等,全都因人而異。

網路日誌 Paruparo 的用戶 Parupalo Oyaji 透過幾則歷史事件清楚地分析了戰爭期間巴西日裔社群的內部歧異。

1941年,太平洋戰爭(日美戰爭)爆發,使巴西的日裔移民面臨嚴重的挑戰。由於巴西是同盟國的一員,境內的日本人因此成了敵視的對象。他們不像移居美國或秘魯的同胞被送進收容所囚禁,可說是不幸中的大幸。然而,他們的母語被禁用、日文報刊也被制止發行與銷售。 [略]

1945年,日本向美國投降,二次大戰劃下句點。但是,有八成左右的巴西日裔社群認為日本打贏了這場戰爭。Parupalo Oyaji 繼續說明這段歷史不為人知的一面:

隨著戰爭的結束,日本社群分裂成兩派 [pdf檔案]。勝利組(勝ち組 [日文] 認為「敵人發佈之情報不足採信,日本不可能戰敗」,而失敗組(負け組)這方則接受戰敗的事實,對於進入冷戰的局面也瞭然於心(他們大多懂葡萄牙文,也明白整場戰爭步入尾聲的過程)。

在勝利組的陣營裡,有個叫做臣道連盟 [日文] 的民族主義極端派,他們認定失敗組是叛徒,並且透過軍事手段加以懲處。隔年,由於派系傾軋的情況加劇,巴西軍方因此介入並派兵鎮壓臣道聯盟。二十三人因此喪生。這則故事令人不勝唏噓:同處異鄉的日本社群非但沒有彼此扶持,反倒相互殘殺。

日本人的移民申請顯然因此而中斷;1952年恢復之後便持續到七O年代。

移民到巴西的日本人總數約為二十五萬人,至今仍住在巴西的第一代日裔移民有六萬人左右。

如果把第二代到第五代都算進去,那麼巴西的日裔人口大約有一百五十萬人,是全球最大的日裔社群。

日本—巴西交流年

按照日本前首相小泉純一郎與巴西總統盧拉・達席爾瓦於2004年簽訂的協議,2008年被選定為日巴交換年,期間舉辦各式文化活動以歡慶日本人移民巴西一百週年。

勒西腓(巴西西北部)學葡萄牙文的日本部落客 Takanori Kurokawa 描述一場慶祝日巴友好年的日本節慶活動

在勒西腓,每逢十一月的最後一個星期日都會舉辦日本市集,但今年的活動規模卻格外盛大堂皇。

今年我們歡度日本人移民百週年慶,因此許多日本機構、日本巴西團體與公司行號都共襄盛舉。

我本來以為活動可能普普通通,畢竟住在勒西腓的日本人沒有聖保羅或巴拉納州來的多,後來我完全改觀,這場節慶真的很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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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舉行活動的舊城區裡,一個個的攤位緊接著排列成行,主要的入口處也立起了一座神社牌坊…然後有三個區塊:日本文化區、美食區、藝術與手工藝區。 [略] 動漫區也很酷。動漫這個日本次文化產品好像很受歡迎,有些攤位賣漫畫、角色扮演(cosplay)的商品或電玩遊戲,很多巴西人從漫畫中尋找靈感穿搭服裝,其中有些我認得出,也有些是我不知道的。

日裔巴西人移居日本

二十世紀前半,大批日本人移民巴西尋求工作機會,到了九O年代,移民趨勢 [pdf檔案] 開始轉變,許多日裔巴西人移居日本,成為所謂「離家尋找工作的人」(出稼ぎ。其實早在八O年代日本躍升為全球富國時,勞動省便開始推動海外日人勞工回國,核準簽證讓他們投入那些所謂「骯髒、危險又低賤的工作」。

今天,有三十萬海外日人(日系人)住在日本,大部分在汽車製造廠工作,而且其中很多人是工作條件不穩定的臨時雇員。

紀錄片ブラジルから来たおじいちゃん(來自巴西的爺爺)的預告
本片主人翁是九十二歲的日本人紺野堅一,他在七十三年前移民巴西。

部落格拉丁美洲日裔留學生收集了拉丁美洲日裔移民的心聲,Patricia Yano(矢野パトリシア)提到她對自己的日裔巴西人身份所作的思考。

我是第二代,從小體會日本與巴西這兩個文化。我從日本祖父母身上學到很多東西,也對自己的日裔巴西人身分感到自豪。

在巴西,日裔巴西社群只佔了(全國人口總數的)百分之二,這裡所說的少數族群卻帶有積極的意義。另一方面,作為一個巴西人住在日本的情況卻大不相同。我想弄明白為什麼日裔巴西人的認同會有這兩個面向…

就個人而言,我的認同是由日本與巴西文化所構成的。然而,我可是經過好一番掙扎才得到這層理解。我在巴西被稱為「日本人」,我在日本卻成了「外國人」。換句話說,我的少數族群身份從正面意涵轉變為負面意涵。

那些到日本唸書的日裔巴西人也許感受不到這種差異,但是我這種「離家尋找工作的人」感觸特別深。 [略]

在巴西,日本人努力在社會內部建立正面的形象。住在日本的巴西人也能這樣做嗎?

這就是我的想法。日裔巴西人擁有不同的身份、是一個多元化的群體。今年是日本人移民巴西的一百週年,我們應該著眼教育,藉著這個機會學習。我認為最重要的是先讓日本移民的孩子認識這段歷史。

Neide Ayumi Kuzuo(葛尾 あゆみ ネイデ)也在這裡發表她的繪本新作《ぼく・EU》(譯按,兩詞分別為日文與葡文的「我」),主角是個質疑自我認同的第三代移民男孩。她也在部落格上分享自己作為日本移民子女的童年往事。

我在愛知縣當了三年的巴西語輔導員,因為工作之故,拜訪了超過四十間中小學校,還參加了入學典禮與畢業典禮。

[略]

跟這些外國的孩子談天,讓我想到小時候的經歷。我父親總是抱怨:「巴西人愛撒謊。無緣無故翹班,隔天再編一個很假的藉口。他們才不管自己有沒有負債,每到嘉年華那個禮拜就花光整年賺來的錢。貪圖享樂而背上債務…真是不可思議!」

我還記得有天他回家後怒氣沖沖地說:「我沒想到他們那麼愛順手牽羊。把東西放在哪個地方,他們就認為可以佔為己有。他們偷走你辛苦賺來的東西可是心 安理得,你一抱怨他們就回嘴:『食物與水果都是上帝的,上帝的東西不屬於某個人而是大家的。』上帝?你講那什麼話?我可是千辛萬苦才賺來這些東西的。」

自此之後,每當父親說到巴西有多麼不好,我心裡就納悶:「那你為什麼要在巴西待著?你為什麼來這裡?」然後我會想:「我看起來就 像個日本人,我也想在日本出生。我想念日本學校!」,或是「(如果住在日本)能在大街散步而不會被莫名其妙的陌生人取笑「日本人,把眼睛張大點」…但 我從來沒有透露這些感覺。

在學校裡,他們(總愛重複地)對我說:「妳的口音很滑稽。要這樣(發音)才對。我們把它給改掉吧。」我從來沒向父母親抱怨:「每次被老師教訓真煩」、「我真的很討厭朗讀」、「我也想參加年度學校慶典!」。[略]

另一方面,我有機會認識巴西的文化與習俗。我最喜歡他們表達情意的方式,尤其是對親人的愛。另外,我的成長環境愉快而且充滿情感,無論在哪種情況裡自動自發不造作都是理所當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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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巴西日裔移民家庭,影像出自:維基百科

Paula Góes共同撰寫。

校對:Portno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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